床之上,明黄色的锦被下,躺着当今天子元邯。
三十年的光阴,将那个意气风发、在陈府家宴上掷地有声求娶良娣的太子,打磨成了眼前这盏即将油尽灯枯的残烛。
陈月雪坐在龙床边的紫檀脚踏上。
岁月似乎格外厚待她,并未在她脸上刻下过多的风霜,只是沉淀出一种更为沉静、更为雍容的气度。
一袭正红色凤纹常服,衬得她肌肤依旧白皙。
她手中捧着一只温润的白玉药碗,碗中褐色的药汁氤氲着苦涩的热气。
她用小银匙舀起一点,仔细地吹凉,再小心翼翼地送到元邯干裂的唇边。
动作轻柔,带着一种经年累月形成的默契和耐心。
殿内极静,只有烛芯偶尔发出的细微噼啪声,以及元邯每一次费力喘息时,胸腔里发出的、如同破旧风箱般的沉重嘶鸣。。元邯费力地吞咽下那勺温热的药汁,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。
他浑浊的目光缓缓移动,最终落在陈月雪沉静的侧脸上,那目光复杂得难以言喻,仿佛穿透了三十年的岁月风尘,看到了更久远、更刻骨的景象。
“月雪……”他开口,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,气若游丝,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执拗,仿佛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也要将这句话说完。
陈月雪舀药的动作微微一顿,随即恢复如常,将又一勺药汁送到他唇边,温声道:“陛下,药还没喝完。
太医嘱咐,要趁热。”
元邯却极其轻微地摇了摇头,避开了那勺药。
他的目光依旧牢牢锁在她的脸上,那只枯瘦如柴、布满老人斑的手,竟颤巍巍地从锦被下伸了出来,用尽全身力气,摸索着,然后,无比精准地、带着一种刻入骨髓般的熟悉,覆在了陈月雪端着药碗的手背上。
他的手冰冷得没有一丝活气,如同寒冬里冻硬的石头,那触感让陈月雪的心猛地一沉。
“药…不急……”元邯喘息着,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肺腑深处挤出来,带着血沫的气息,“朕…有话…要告诉你……”他浑浊的眼底,此刻竟奇异地凝聚起一点微弱却执拗的光,如同即将燃尽的炭火最后爆出的火星。
“月雪……”他紧紧攥着她的手,那冰冷的指尖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力量,仿佛要将她一同拖入某个幽深的漩涡,“其实…这…已是我